陈秘书恭谨地向他颔首：“刚刚接过董事长电话，她对今天晚上的晚会非常感兴趣，询问是否还有空位置，她和她的女儿想到现场观看。”
  她要去，高俊贤就得作陪，水嫩模特在车厢里摇曳的身姿随风远去。高俊贤有些烦躁，老太太一大把年纪，还来凑这种热闹，真不怕吵吵嚷嚷的音响震坏耳膜。但他面上却露出欣喜微笑：“董事长亲自参加，是晚会的荣幸。打电话让人把主宾的位置调整一下，中间再空出两个空位。”
  之前定的是高俊贤坐中间主位，周秀容既然过来，那位置就调整为周秀容坐中间主位，两侧分别是高俊贤和老太太的女儿。
  “好的。”陈秘书点头，又道：“董事长非常喜欢这个节目，她说，她想亲自为冠军颁奖。”
  老太太一向低调，非必要的会议一律不参加，几乎不在荧幕上露面，这次看来是真喜欢“进击者”节目，居然有意做颁奖嘉宾。高俊贤正不想揽这差事，如今老太太愿意做，他点头道：“董事长既然亲临现场，那自然应该由她颁奖，这也是‘进击者’游戏的莫大殊荣。”
  老太太想来凑热闹，高俊贤有必要给她去个电话，询问了她的行程安排，又道：“颁奖时，你应该讲两句话，我待会儿让陈秘书写好。”
  周秀容道：“不用，我临场发挥。”
  她口气沉稳严肃，有信心把控住局面，传闻老太太在商场深谋远虑眼光独到，高俊贤有些忌惮她。他不得不把之前订好的晚餐取消，陪老太太去看这无聊的晚会。
  闭幕晚会在本市最大的剧场举行，虽对外售门票，但价格高昂，且数量有限，主要针对圈内人。高俊贤不能比老太太去得更晚，七点钟就到了剧场，在贵宾休息室休息。不多一会儿，老太太也到了，和她的女儿一起。
  高俊贤第一次见到周秀容的女儿，外貌看起来似乎是三十出头的模样，气质温和大方，一双黑眸清澈动人，她没有老太太的那份精明诡诈，更像是在温室中培养出来的花朵，不经风雨，不识寒暑，长成一种温和的美丽。
  老太太的家事，一向如同国家机密，被捂得严严实实，这次居然带女儿一共参加晚会，莫非她打算将九和交给女儿？
  人老了，终归得把财产留给后人。
  不知道周秀容的女儿嫁人了没有，高俊贤若有所思。虽然对方年纪可能比他大几岁，但模样还算漂亮，高俊贤不介意委屈一下。走过去和周秀容母女打招呼，高俊贤做了自我介绍，对方温雅笑着：“早就听说高总年轻有为，把九和管理得井井有条，以后九和还要多依仗高总。”
  高俊贤微笑：“薛小姐过誉。”
  薛彤道：“请称呼我薛女士，我早就嫁人了。”
  高俊贤禁不住失望。
  薛彤挽着周秀容的臂弯，母女俩有说有笑，至于和名人明星打招呼寒暄之类，她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似乎纯粹是为了观看表演而来，说了两句，便急着进会场。
  难道不知道，重要人物都应该最后进场吗？女人就是女人，一点身份意识都没有，高俊贤忍不住在心里摇头，面上却依旧亲切笑着，让侍者带两人进入会场，他走到门口，却不急着进去，说：“二位先请，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薛彤朝他摆手：“你忙。”
  晚会即将开始，高俊贤路过后台时，只见里面一片忙碌，高俊贤浅浅掠过一眼，径直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不妨有人脚步匆匆追上来：“高总。”
  柳絮面色微乱，几步朝他走来，被高俊贤的保镖拦住：“小姐，请不要靠近。”高俊贤朝那保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后，却不正眼看柳絮。
  柳絮一颗心七上八下：“高总，我们能谈谈吗？”
  “谈谈？”高俊贤扑哧笑出声，他也不急，从兜里摸出一支烟，那保镖赶紧给他点上，他抬起头，不在意地眄了柳絮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柳絮一张脸涨得通红：“千错万错也是我的错，我知道那天我过于莽撞，不该……不该对你动手……你要是生气的话，不然，你找个酒瓶砸回来？”
  高俊贤鄙夷道：“现在知道来求我了？”
  “你要出气就拿我出气，要雪藏我，我也没意见，能把龙易的解约函给他吗？”柳絮心头委屈，虽然龙易没进“进击者”的决赛赛段，但他底子好，换家公司签约也是前途无量。
  高俊贤漫不经心地抽着烟，吐出一口烟圈，隔着薄雾看柳絮：“你这是在求我吗？”
  柳絮彤艳的嘴唇被她咬出深深的痕迹，她将自尊抛下：“我求你，高总，你大人有大量……”
  “有你这样求人的吗？”高俊贤觉得好笑。
  柳絮声音微颤：“你要怎样？”
  高俊贤微一扬头，他手中夹着半支烟，手指一弹，烟灰簌簌往下掉，有少量宴会落在他黑色皮鞋上，高俊贤略皱眉：“待会儿还要参加晚会，没想到现在弄脏了。帮我擦了。”他甚至不看柳絮，微微扬起脸，继续漫不经心地抽烟：“用手擦，擦得干净点，擦完了我再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他在羞辱她。走廊里安静极了，后台忙碌的声音还有很远，柳絮的脸红一片，白一片，却炙烫得犹如受到烈火烘烤，柳絮脊背在冒汗，手心也在冒汗，身上漂亮的礼服勒得很紧，柳絮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人，总要能屈能伸。
  她弯腰，很慢很慢，身上的骨骼经脉似乎都被冻住，她的动作像被慢镜头无限拉长，还没弯下腰时，听到有人喊她：“柳絮。”
  响亮的声音，柳絮转头，是龙易。
  他慵懒地靠着墙壁，目光却十分锐利：“过来。”
  柳絮不知所措，看看高俊贤，又看看他。见她没动作，龙易有点不耐烦了：“叫你过来，你不听我的，是吗？”
  他很少用这样严肃的口气说话，尽管姿态是漫不经心的，这对柳絮有很强的杀伤力，她一下子蹦了过去，跑到他身边，龙易忍不住说：“笨死了。”
  高俊贤发出冷笑声，鄙夷到极点，不屑到极点：“今晚是展辛瑜护着你们的最后一晚。”
  过了今晚，他们就不再是展辛瑜的队员，而将归属到他的手下，高俊贤要碾死这对狗男女。
  龙易不在乎地耸肩：“我无所谓。”
  他把柳絮拽过就走，开始絮絮地数落她：“你去求他也没用，他羞辱你一番，最后都改变不了。”
  柳絮十分惆怅，眼睛里浮起一层薄雾：“那你怎么办呢？”
  “你不是准备偷偷开网店赚钱养我吗？”龙易反问，“怎么，你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我怕我赚不到太多钱……”至少，和成名的演员相比，她所能赚到的，只是普通百姓的收入。
  龙易觉得逗她特别有趣，退让一步：“那我以后少吃点。”
  柳絮又惆怅又好笑，眼中泪花聚集，眼看就要掉下来，龙易忙道：“千万别哭。”他加了一句，“你的睫毛膏不防水。”
  “哦。”柳絮赶紧跑向化妆室，得找点纸巾擦一下。
  ☆、第63章
  晚会热闹精彩，赖秋风仍是主持人之一，与他搭档的是女主持人柴小新，性格外向，模样娇俏。大牌歌手陆续登台，舞台灯光奇异多变，劲歌热舞不断上演……
  周秀容和薛彤十分喜欢，两个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高俊贤在旁作陪，脸上公式化笑着。
  赖秋风时不时出来说一句：“‘进击者’投票系统即将关闭，还剩下最后xx分钟，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赶紧拿出你的手机，为你喜爱的选手投上宝贵一票。”
  或者：“距离‘进击者’冠军的产生只剩下不足xx分钟，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赶紧拿出手机，投上最后一票……”
  舞台正上方的屏幕上显示着队员们的投票实时数据，刘春光遥遥领先，与柳絮和乔川之间拉开较大距离。
  八点四十分时，歌舞表演告一段落，三十二名选手登台，齐聚一台，晚会到达高-潮。“进击者”所展现的是一种集体精神，看到被淘汰的队员光重新回到舞台，观众席上响起热烈掌声。
  周秀容更是红光满面，偏过脸低声对薛彤说：“小易出来了……”
  没什么比龙易，更让她赶到亲切与兴奋。
  龙易却微微眯了眯眼，天啊，他外婆来了，连他妈都来了。龙易有些意外，却不觉得惊奇，她们俩八成是来看热闹的，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偶尔还学年轻人追追星，聊聊时尚。
  柳絮，刘春光，乔川是主角，他们站在舞台正前方，错了，柳絮和乔川是站着，刘春光坐在轮椅上，一路被推出来，腿上上着夹板，听说因为伤势没有及时治疗，恐怕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两名主持人开始打趣，逐个回放队员们在“进击者”游戏中的精彩表现，配上激昂的音乐，叫人热血沸腾；有时配的是低沉抒情的乐曲，展现选手们在节目中遇到的重重困难，让人心怀动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投票系统即将关闭，冠军即将产生。
  两名主持人开始和所有队员一起倒计时：“十三，十二……六，五，四，三，二，一……”
  音乐声起，锣鼓喧哗，赖秋风的声音饱含兴奋：“投票系统关闭。”柴小新适时说到：“冠军已经产生。”
  “现在让我们看一下选手们的观众投票得分。”赖秋风转向背投大荧幕，开始宣布结果，“荣获首季‘进击者’真人实境秀季军的是——乔川。”
  乔川浅浅微笑，略有些遗憾，但此次比赛，他也算收益颇丰。
  柴小新声音朗朗道：“荣获首季‘进击者’真人实境秀亚军的是——柳絮。”
  柳絮微笑，怎么算，这个游戏她也不亏。五十万啊，搁普通毕业生身上，得赚五年。再说，她找到龙易了。
  只是没想到，颁奖嘉宾是高俊贤，她不想从高俊贤手中领奖，高俊贤也不乐意给她颁奖，不是没办法吗？董事长给冠军颁奖，亚军、季军就该他上。
  高俊贤皮笑肉不笑地从礼仪小姐手中拿过象征着签约合同的样板册，递给她，柳絮根本不想要这东西，可是做节目，总得有基本的职业精神，她勉强笑笑。
  给乔川和柳絮颁奖之后，高俊贤并没有走下台，退到一旁。主持人宣布冠军得主，并邀请周秀容颁奖：“下面有请九和传媒集团董事长周秀容女士为我们的冠军颁奖。”
  周秀容不急不缓地走上台，刘春光为了表示尊重，勉力从轮椅上站起，两人握了握手，赖秋风把话筒递给周秀容：“周董事长，现在有什么话，要对首季‘进击者’的冠军说。”
  周秀容一脸慈祥笑意，对刘春光道：“我很喜欢这个节目，也很喜欢你，特别是看到你受伤之后，依旧顽强拼搏，我非常感动，在最后一个赛段，我给你投了票。希望你以后能保持坚韧顽强永不放弃的精神。”
  柴小新倒是抓住周秀容话语中的一个重点，问起：“刚才您说，在最后一个赛段，您给刘春光投了票，那在前几个赛段，您是给哪几位选手投票？”她环视所有选手，想知道哪些选手得到了九和传媒董事长的喜爱与亲睐。
  “我当然是给我外孙投票。”
  她的声音清晰洪亮，一语出，全场出现短暂的寂静。赖秋风和柴小新面色诧异，在三十二名参赛选手中，居然有周秀容的外孙！
  高俊贤怔了一下，老太太的外孙，是谁？
  所有的选手亦震惊，九和董事长的外孙，居然参加了游戏？与他们同台竞技？最后没有获得冠军？
  龙易的目光倏然收紧，心头在呼喊，外婆啊，你千万不能把我卖了！
  柴小新问：“周董事长，不知道你的外孙是……”她的目光看向场中所有男选手。
  周秀容十分得意：“我想你们一定会喜欢他，他是凭着自身实力参加游戏，从报名到海选，以及各种考核，公司没有为他提供任何支持，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柴小新等着她揭晓答案：“那他是……”
  周秀容神秘一笑，避开不谈：“颁奖吧。”龙易的心终于落回胸腔，太吓人了！他还想多玩一阵呐。
  她不说，柴小新不便追问，开始介绍刘春光所获得的奖品：“作为此次竞赛冠军，刘春光将获得五百万奖金，九和艺人经纪公司的签约合同，以及《进击者》电影中李林越的角色的扮演权……”
  五百万奖金是一张支票，为了凸显效果，节目组事先制作了一张支票的样板牌，周秀容从礼仪小姐手中接过，颁给刘春光，又把装帧精美的合同颁给他。
  刘春光一条腿承受着重量，面带微笑地颔首，表示着他的尊敬与感谢，现场彩带飘扬，鼓掌声不断，刘春光终于成为了焦点，镜头久久停留在他身上，兴奋与激动按捺不住，化作层层笑意在脸上扩张摇曳。
  柳絮和乔川在旁边为他鼓掌。
  他是今晚的主角，而他们只是陪衬。
  刘春光说了不少感谢的话，这次节目做得十分成功，九和传媒大赚了一笔，赖秋风询问周秀容：“周董事长，此次‘进击者’即将完美闭幕，是否会举办第二季？”
  这个是事先准备好的问题，给周秀容看过，她表示会回答。
  周秀容点了点头：“我非常喜欢这个节目，但是，具体事宜，我不能做出决定。因为，我即将辞去九和传媒董事长一职。借着这个机会，我想宣布一件事情，我将尽快把手中所有的股权全部转给我的外孙，他虽然年纪轻，但九和传媒的事务一直是他负责，我只是一个挂名的股权持有人而已。我想，他从幕后转到台前，九和将会迎来下一个发展高峰。”
  她再一次提到了她的外孙，而且将把所有股权全部转给他。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就站在台上，“进击者”游戏的参赛者之一，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必定是年轻而英俊的——游戏所有参赛男队员都有着这样的特征。但他不仅仅年轻英俊，他更是睿智和富有的代名词，他将成为九和最大的股权持有人，传媒界的泰山北斗，娱乐圈的新起贵人，全城闪耀的钻石王老五……
  柴小新眼中闪着光，充满期待：“他是……”
  龙易在心头默哀，多希望此时停电，停网，全城黑暗，时间停在此刻算了！他就把他外婆拉下去，跟她好好商量一番。
  但没有停电，更没有停网，周秀容转过身，朝他微笑：“龙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