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作者:浅浅烟花渐迷离      更新:2023-04-17 00:58      字数:6196
  瞪着他惊问:“我何时答应了?”
  “自你做我徒弟起,你就迈进了这扇门。”
  我噎了噎,闷闷地回说:“徒弟那事都是你在说,我就没承认过。”高城闻言轻哼:“小竹子,再没人比你更会过河拆桥。你在我这学到的还少?谁教你画影的呢?”
  心虚地移开目光,无可辩驳,我现在能够分析判断以及推理,都是从他那学来的。将画与影像结合,也是他提出并在过程中还加以指导。可即便这样,仍对贸然被他扯入那d组成为成员之一,呃,还是个替补……这事感到抵触。
  带了凉意的声音低了几度:“d组并不属于法制机构,自有一套处事原则,就像刚才于司法机关而言是抵触了法律,但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为达到目的的手段。”
  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他在对我威胁!说白了就是告知我d组游走于法律之外,会用非常手段处理事务,而我既然已经一脚踏进,要想抽身,难!
  第87章 出现半骨
  头顶忽的扑腾而响,我条件反射抬头,原来是一只黑鸟从松树顶飞上了云霄。不想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往后仰倒的霎那,视角里高城微愕的脸、遮蔽的松树、半片天空,还有那盘旋不去的黑鸟,在那身体下坠两三秒间,心似乎蒙了厚重的阴影,也在逐渐沉落。
  疼痛并没随之而来,在即将接近地面处,高城拽了下我的手,放缓了下坠的速度。所以肩背跌在地面时,几乎没受什么力。心绪很奇怪,不为此刻的狼狈懊恼,反倒在重新审读视角,局面发生了改变:遮蔽的松树和半片天空只留了一小处,因为都被高城挺拔的身影遮挡,他就半附身在我上方,手还保持着拽住我手的姿势,这时黑鸟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远了,心上的阴影逐渐散去,呼吸通畅。
  心境在倏忽之间转变,盯着高城半俯的黑眸,泱泱说:“我同意了。”
  他挑了下眉,“同不同意都由我做主。”我垂眸,他还真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过一念间,觉得有他庇护还不错,加入那d组又何妨?
  “觉得这地上舒服不想起来了?”高城淡淡的调侃,并抽走了拽住我的手,然后道:“提醒一句,你现在躺得是别人的坟头。”
  身体一僵,顿觉后背发凉,一侧脸刚好正对墓碑,瞬时心头一寒,本能地翻爬而起。得来高城低低的嘲笑声,但就在霎那笑声顿止,我和他的视线同时盯在眼前这块墓碑上。
  童子瑶之墓。立于2000年12月1x日。
  黑漆脱落严重,最后日期的数字刻痕因为模糊看不出了。
  童子琪,童子涵,童子瑶。这不是巧合,因为那墓碑上黑白的照片即使是张童颜,也能看出与小童相像的轮廓来。她们是三姐妹?
  “地理位置从山脚向上百米,立即过来。”
  侧眸见高城在打电话,面色已无之前的随意。我问:“是喊落景寒他们吗?”他微一颔首,目光凌厉地扫略这块坟墓四处。
  有时候你不相信天意也不行,假如没我刚才那一摔,谁都不会留意这块已经陈旧了的墓碑。没过一会,落景寒与曲心画就从山上赶下来了,两人面色都沉冷,没了之前的嬉闹。到当前,高城就指了碑上的照片对落景寒道:“查查她。”
  落景寒扫过一眼就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部小巧的机器开始整弄,而曲心画则围绕坟墓走了一圈后道:“腐气很重,不是火化,十年以上土葬。要开土吗?”
  高城淡淡答:“等寒的结果。”
  “有了。”落景寒接口,紧接着陈述:“童子瑶,出生年月不祥,身份不祥,于2000年葬于凤凰山公墓。档案库资料就显示这么多,深入的还得时间调查。”
  高城却道:“不用查了,做事吧。”
  “好嘞。”落景寒应声后再次取出之前那套工具,曲心画也打开了她的“医药箱”,这副架势是又要撬人家的坟?好似知道我心思般,落景寒抬眼冲我咧了个大大的笑容:“小夏,别这么严肃,你是画家,得把我们的行为当成是一种艺术。”
  “艺术?省省吧,挖坟掘尸就挖坟掘尸,别整那套虚的,太虚伪了。”曲心画眼皮没抬地吐槽,手上还在调配着药剂。
  此话也是说出了我心声,无法苟同他们这种行为被称作艺术。
  落景寒笑容倏而一敛,寒着声道:“我跟小夏说话,要你插什么嘴?”曲心画眯起眼,突的将手中瓶子往地上一砸,“落景寒,你跟我来真的是吧?”
  “你们要吵把事情做完了一边去吵个够。”高城冷声呵斥,面色有些沉。
  接下来气氛变得很沉窒,连我都有些大气不敢出。石板被撬开的霎那,高城将我往后拽了一把,一股腐臭之气仍钻入鼻底,难闻的欲呕。曲心画戴上口罩后就蹲在坑前察看,随而陈述:“尸体完全腐化,骨架左半边不全,年龄十岁左右。”
  左半边?心中微动,脱口而问:“是缺了左臂吗?”
  曲心画凉凉地扫了我一眼,没有接话。我只得探头向前看,隔了距离,依稀可见坑中白骨零散,但不止左臂缺失,而是好像整个左半边都没了。
  只听高城问:“是死前还是死后造成的?”
  曲心画:“死后。半边骨架并非是被斩断,而是逐渐腐化。”
  高城:“这种情形可能发生的症状是什么?”
  曲心画:“脆骨病或者骨癌。”
  高城:“几率?”
  曲心画:“一半一半吧。”
  高城与曲心画一问一答间,将事情抽丝剥茧般剖开。我在心中也不由跟着深思。
  关于脆骨病,由于新闻常有报道,故而是有一些了解的。这是一种因先天遗传性缺陷而引起的胶原纤维病变,导致骨质薄脆,像玻璃一样经不起碰撞,因此无法正常运动,全身肌肉多半会萎缩。
  这时曲心画又道:“但脆骨病目前暂无一半症状的病例出现,大都是周身。所以骨癌的偏重性要大一些,死者死亡时,癌细胞只来得及扩散至左半边骨髓,并因为某种药效遏止了其死后继续扩散。从而左半边的骨架被病毒腐蚀,对另半边骨架并未有影响,留了半骨。”
  似乎结点又回到了骨癌上面,与之前我们推断的重合了。
  高城眸光若定片刻后道:“你俩可以回去了,在走之前将它恢复原貌。”
  落景寒怪叫起来:“不是吧城哥,恢复原貌?你是在开玩笑吗?石板都被锯开了,土也松动了……”高城视线一转,他就缩回了嘴边的话,讪讪地改口:“我试试吧。”曲心画不客气地冷嘲:“怂。”
  片刻之后,墓地又只剩我和高城了。目送着已经快走至山脚的身影,迟疑地问:“他们不会打起来吧?”高城答:“不会,寒会让着曲。”
  我怎没看出来?倒是发觉那两人偶尔乖张的性情与某人很像。
  回眸看向墓碑后的坟墓,巧夺天工不至于,但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了。落景寒嘴上吐着槽,做起事来却不含糊,阖上石板之后就从山地包里取出一种石粉状的东西,洒在缝口处,不过片刻,那石粉竟与石板融在一起,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石板曾被割锯过。
  这一招瞒天过海,玩得可谓精彩。但我不明白高城为何在上面半山腰处没让落景寒恢复那童浩根的墓,却要对这个小女孩的墓还原。尤其是他似没有离意,在我询望过去时,他淡淡道:“别告诉我你没看出那日期来。”
  心中一顿,微闷地询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
  好吧,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经过风吹雨晒墓碑陈旧,日期刻字变得模糊,但我只看一眼就看出是人为。有人故意把最后的日期给划模糊了,看痕迹也已有多年。之所以让我眼神流露惊异,是因为日期刚好就是今天,12月12日。
  所以高城的意思是……要留在这荒坟野地?迟疑了半刻,吱吱唔唔地问:“我能先下山去车里等么?”
  “不能,山下已没车了。”
  我惊异而问:“你的车呢?”问出口就恍然,定然是被落景寒他们开走了。可是,“我们要怎么回去?”此处离市区可是有好些路的,而且附近也没公车的士之类,难道靠用脚走的?却听高城不紧不慢道:“明天早上寒会来接我们。”
  “明天早上?!”我惊疑地瞪眼。
  高城面无表情:“很奇怪吗?”
  环视一圈,我又觉后脊发凉了。白天还行,但若到了夜里,这环境未免也太阴森恐怖了吧,而且还要呆一夜……肩背突的被拍,我吓得惊跳而起,高城脸顿变黑了:“至于吓成这样吗?我还在呢。”
  我想说他这句安慰有等于无,对这类地方的恐惧是种本能反射,即使明知世间无虚无存在的东西,但仍无可抑制。高城带了我隐在一处松树密集之地,隔开那处有三四十米远,随着天色逐渐暗沉,阴影像幕布一般笼罩而来。
  可能是呆得久了,再看山头不见恐惧,反而生出一丝凄凉感。不知在列的多少坟头,已被亲人遗忘在此?否则何故坟前草长虫飞,头顶乌鸦嘶叫?高城之所以判断女孩忌日或有人来,想必也是因为她的坟前草长得最少,显然是曾有人拔去过。
  只不过高城算漏了一样,就是我和他从早上到此刻夜色朦胧,滴水未沾,更别说填饱肚子了。几次看他,发现那脸色是欲见沉鹜,我明智地选择不惹他。
  在第三次咕噜声传来时,他猛地起身,口气不善:“在这别走,等我回来。”眼看他迈出隐蔽区,忍不住问:“你去哪?”他头也不回地丢了句:“找吃的。”徒剩我满头黑线地看着他身影隐没在黑暗里,这荒山野岭的,他上哪去找吃的?
  第88章 曲心画
  等过一会,我开始后悔,怎么就答应他跑这守坟的?原来不是我不怕了,而是因为刚才他在身旁才有那心思伤春悲秋,这会他不在了,那风吹在身上都觉阴森森的,松树遮影,簌簌而动,像暗藏在阴暗角落的兽,满是恶意且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有冷汗从额角滚落,心头扑腾跳得厉害,恐惧这东西一旦冒出压都压不住。几乎想起身撒腿而跑,但一来黑漆漆的山路难辨,二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腿软了,三来……守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想等来结果的。
  高城一去不复返,我缩在树影里煎熬着。怀疑他是故意把我一人扔这了,又搞那什么鬼名堂的测验。咬咬牙,倔脾气上来,今儿还就不想让他瞧扁了。
  既然眼睛睁得再大都无从在漆黑里辨影,不如敛神静心闭上眼。偶尔作画心头浮躁,我就盘膝静坐,心绪慢慢可平复,这也算是画者的自我修炼方式。
  杂念被摒弃,耳旁静谧偶有鸟叫,心绪终至宁静。夜风拂于面上,凉意涔涔,却不再能扰动我,所以当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时,我甚至可以竖起耳朵去判断那频率是否是高城的。答案是:否!
  夜深露重,漫山孤坟,会是谁在走来?
  愈来愈近了,我屏住呼吸睁开眼,不知是眼睛适应了黑暗还是什么原因,依稀可见有道身影。不对,为何对方的方向竟是朝着我这来的?那小女孩的坟墓该在三四十米之外啊,这距离这浓黑度,我不可能看得清人影。
  越觉不对劲了,几乎可确定那人影是冲着我这位置而来,而且身影偏矮,不是高城!
  该怎么办?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是走还是留?突的一声嘀咕传来:“咦,人呢?”我心头一恍,迟疑地问:“曲心画?”
  “真在这?出来吧,不用等了。”
  我卸了防备疑惑地从树荫里走出,没等我出声而询,曲心画就道:“童子涵在山脚被城哥逮住了。”心中一沉,真的是小童!
  当童子瑶的名字出现在那块碑上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小童,然后高城说要在这等,唯一能想到会可能来的人也是小童。下山的路上,曲心画走在前面我跟在后,她的脚程很快,四下漆黑一点都不受干扰,我却有几次都踩到树枝踉跄。走了十多分钟,就被她落开了一段路,依稀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了。
  又一次踩到石子顿了顿,再抬头已不见前方身影,一下慌了,再顾不得其它放开嗓喊:“曲……曲心画?”第一次唤她名字,感觉有些怪异。但声音扬出去,却四下仍静谧,听不到任何回应。我蓦的反应过来,从之前藏身位置到山脚不过百米距离,十多分钟的脚程就算不能抵达山脚,但也应该能依稀看到道口。
  这凤凰山上可能径道狭窄,树影重叠遮天,但山道口还是宽敞的,而且松树稀疏。何以周遭变得越发浓郁幽黑了?沉吟了下,朝着曲心画失去影踪的方向又走了两三分钟,终是确定我迷路了。
  心里憋着火气,无理由判断曲心画的行为,除了高城授意还能有别的情形?他竟在这种地方给我出这样的题目考验。可这刻,即使有火也没处撒,事实就是漆黑深夜,我独自一人在荒山孤坟间迷路了。
  咬了咬牙,凭生出一种孤勇。从兜里摸出手机,按启开机键,之前听了高城的话将之关机了,开出来发现电还有两格。点进通讯录,略一迟疑按了高城的名字,但语音提示对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我扯了个嘲讽的笑,就知道他会阻绝我的退路,而且既然题目出来了,没到最后,就算是打通了他电话,也不会中场停止的。
  翻找手机内软件,找到手电筒按亮后,见光束虽小,但还是能照清身前。辨认了下,发现已经脱离山道,走至坟地间了,一块块墓碑就在脚边凌立,而脚下踩的正是某块墓碑后的石板。心漏跳了半拍,连忙走下,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无从辩知方位,只能盲目地选一个方向走。然而半小时后,我仍在徘徊,确定不是原地环绕打转,也没遇上听闻中的那种“鬼打墙”,可就是无论选择什么方位就是找不到上山时的那条山道了。不得不承认,视觉受阻盲目后,人的判断力几乎为零。
  手机上手电筒那个软件特别耗电,两格电眼看见底,我一发狠索性关闭了。既然视觉有等于无,那还不如盲走。一下遁入黑暗,眼睛微晃,沉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席地而坐,沉想这刻局势。自从尝试画影后,很多东西呈射到我脑中就变成了画,假如凤凰山是幅画的大局,而我现下就是其中的一个点,经过的路就是点的轨迹。我需要做的就是将这轨迹在脑中勾连起来,这说简单不简单,但说复杂却也不复杂,因为我会脑中成影。既然都能通过所吸收到的讯息,反射别人影像,何不试试自己呢?
  闭上眼,心绪沉定,随着时间流转,我看到了自己的脚在迈步,轨迹模式启动。手无意识的在地上划动,尤其当与曲心画会合后开始行走的路线,我尤为着重心力。
  再起身时胸已有成竹。首先我必须得回到曲心画消失的位置,那是迷路的起点,若在当时我凝神敛心,当是可以回走,不至于迷失在坟林间。有了画影轨迹图后,一切变得很顺利,短短五分钟就回到了起点。回首而看,即使眼前深黑空无不得见,但也仿似看到一条燃了明火的线。我不由勾唇而笑,画影,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东西。
  心有轨迹,再回到原来隐藏点就不是什么费力的事,轻呼了口气,脑中沉念过后,下山的方位已成型。刚准备返转,心头突的一跳,我顿住了脚步。
  凝立片刻,眯起眼若定某个位置,语声平静:“曲心画,出来吧。”
  萧默、静谧、无声,凉风四下。
  我沉吟了下摊牌了说:“别躲了,你脚边的工具箱会反光。”一秒、两秒、三秒……悉索声起,纤细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无需看清脸面,是她。
  曲心画低吟开口:“一小时又零五分,夏竹,你太逊了。居然能在里面迷路超过一个小时才出来,这样的水平如何能进我们d组?”
  不等我接话,她又继续冷嘲:“还不过是我随意摆了个阵,要换成是秋,估计你一整夜都别想出来了。城哥怎么会瞧上你这只菜鸟的呢?”
  就算是面揉的性子也不免存了气,冷了声回:“进不进你们d组,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该回去问你的城哥。没有在‘规定’的时间段出来,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是做任何测试可否经过我本人同意?啊?楚高城?”
  曲心画顿了顿,“你胡喊什么?”
  “胡喊?”我冷笑出声,“楚高城,你如果不在这,今天我还不姓这个夏了!现在结果出来了,难道你就不要现下身亮个相吗?”
  沉沉的低笑声从身后传来,紧随着是轻慢的语调:“不姓夏姓什么?改姓楚吗?”
  我蓦然转身,怒瞪着那黑影轮廓,颀长的身形已是了然。“很好玩是吗?”
  “不好玩。”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