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作者:浣若君      更新:2023-05-09 03:09      字数:4274
  刘向前一把把他搂住,转身架在肩膀上在屋子里像飞机一样飞了个圈子,把壮壮给逗的哈哈大笑。
  三朝回门,除了这些,还有一样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得给全娘家的人一人发个红包,这样才算认了新女婿。
  赵东光下田了,他的红包由秦氏收着,摸着里头硬硬的一沓子,秦氏倒没说啥,方红霞死活不肯要,推来搡去的,跟新女婿差点扭打起来,还是壮壮接过红包,递给秦氏了。
  当然,方红霞又从秦氏手里接过红包,转身进了自己屋。
  “女婿给的红包你收了就行了,我怎么听着你们在吵架?”躺在炕上的赵铁全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方红霞的气又腾起来了:“刚才周厂长来,是不是让英芳甭再跟她家毛文斌接触了?”
  赵铁全低头叹了一气,但是没说话,只看着桌子上的一罐黄桃罐头愁眉叹气。
  “我可听人说好几回人都见毛文斌跟英芳俩在县城里出双入对的,赵铁全,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可能全是我们家英芳一个人的错,英芳的名声坏了还怎么说亲嫁人,万一他俩谈恋爱的事影响她工作怎么办,就一罐罐头人家就把你打发了,你一个屁都不会放是怎么的?”
  赵铁全还是叹气,不说话。
  “你倒说话呀,你是咱家的男人,总得跟周厂长争点啥吧?”方红霞气的不行,掐了丈夫一把:“你要再这样,我可回娘家了啊。”
  赵铁全还是不说话,抓过红包打开一看,哟呵一声。
  为啥,崭新的贰元人民币,厚厚的一沓子,这少说也得二十块。
  方红霞这儿一重喜一重忧,见丈夫还是不说话,索性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了:“你自己惯出来的姑娘你自己管吧,我反正是不管了。”
  “人家叫我劝劝咱家英芳甭再倒贴了,周厂长不稀罕一个小教师,要的是干部家庭城里户口,还说咱们要缺钱,她愿意贴给咱们一点,不用还,你叫我咋说?”赵铁全终于说话了。
  方红霞其实也不知道该咋办。
  英芳跟毛文斌俩说结婚又结不了,说没结婚吧,只差同居了。
  她当然希望英芳嫁给毛文斌,父亲在县委上班,妈是毛纺厂的厂长,眼看自己就要进教育局,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但是,那得像给杏芳争取刘向前一样的争取啊,杏芳争到刘向前,原来天天在家养鸡养鸭,才嫁过去,眼看着脸蛋儿都圆了。
  偏偏婆婆秦氏在农村还算个人物,一触到县里的大干部,就跟进了水的拖拉机似的,立刻就哑火儿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正当能跟厂长对话的丈夫连个屁都不会放。
  方红霞说走又走不得,毕竟这家里还有她俩孩子呢。
  俩姐妹的屋子,现在变成英芳一个人的了。
  屋子里贴满了《大众电视》的封面,上面全是漂亮的女明星,桌子上摞了一堆的《大众电视》,显然,英芳发了工资啥也没干,光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顾念撩起帘子进门,正好瞧见英芳躲要被窝里看《大众电视》。
  “怎么,我躲被窝里还不行,你们到底要我……”英芳猛乍乍见个一头乌发披散,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少女走进来,正好她看的杂志封面上就是这样一个女演员,而显然,那个女演员是化过妆的,要没化妆,她肯定没有赵杏芳的漂亮模样。
  “咋不去厅屋里坐着去”顾念递过一双棉布鞋说:“给你的鞋子,怎么不去厅屋里坐着。”
  英芳接过鞋子,也知道她不可能有红包,撇了撇嘴说:“还能是为啥,妈和奶都觉得你过的好,怕我要起红眼病呗。”
  但是,要说不红眼那是不可能的。
  英芳看着顾念脚上那双明光可鉴的黑皮鞋,不由的就把唇给咬上了。
  跟她一起租房子住的那个女老师姓秦,名字叫秦蓓,她家爸是下面某个乡镇的一个小干部,家庭条件好,拿半个月的工资买了这样一双黑皮鞋。
  毛文斌还专门说过,说秦蓓的个头比英芳高,看起来人就更大方。
  啊呸,还不是高跟皮鞋的缘故,要不然,她和秦蓓一样都是160的身高,秦蓓还比她胖呢。
  男人啊,眼睛都是瞎的。
  秦氏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很久了,团圆的饺子滚蛋的面,嫁出去的姑娘上门头一顿当然得吃面,所以她自己呛的臊子擀的面,喊方红霞来端面,要给新女婿吃。
  结果转到儿子屋里,就见儿媳妇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呢。
  “新女婿头一回来见,杏芳妈,我看你给我提着衣服回娘家。”秦氏气坏了,压低声音说。
  方红霞也有自己的气:“赵铁全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周厂长来做客,那么好的机会,他不说帮英芳争取一下就让人走了,我不回娘家这日子还能过吗?”
  见婆婆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方红霞也忍不了了啊:“他半截子埋土里,让我也跟着往土里填是不是?”
  “那你就回娘家,让杏芳回了家,叫刘家的人笑话去。”秦氏才不怕儿媳妇呢,是,儿子这么些年炕上体贴不了儿媳妇,田里田里帮不上忙,儿媳妇肯定要闹情绪,但是这时候婆婆不能搀,一搀和方红霞就得得寸进尺。
  所以,甩着手,秦氏索性连面都不下,直接回自己炕上坐着,当老太太去了。
  还是杏芳下的面,捞的面。
  刘向前端过碗,一筷子搅上去,碗里满满的肉臊子和蛋花,挑起面来也是沉沉的一大碗。
  但是他转头看了一眼壮壮那一碗,里面几乎没面,全是鸡蛋和肉臊。
  壮壮就跟只小狼似的,呼嗤呼嗤的往嘴里刨着。
  “吃啊,你咋不吃?”顾念碰了一下刘向前的膝盖。
  结果他端起碗来,郑重其事的,把一大半的臊子都挑到了杏芳的碗里,这才呼啦呼啦的刨起饭来。
  吃完饭,俩人就该走了。
  当然,生了半天闷气,闹着要回娘家的方红霞到底拗不过女儿的脸面,洗了把脸才出来送。
  “为啥把臊子都拨给我,我奶呛的臊子是不是不好吃?”转过院墙,顾念笑着说。
  刘向前依然是一本正经,严肃到让人能肃然起敬的神色。
  “说呀,难不成,你今天晚上不想上炕啦?”顾念笑着,拳头在他胸膛上轻轻捶了两下。
  刘向前紧绷着的嘴唇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子:“你给壮壮和你奶都挑了那么肉臊子,为啥自己不吃?”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我等着我喜欢的人给我挑呢。”顾念说。
  俩夫妻在大路上打打闹闹,而且才过门三天,这要给俩村的人看见,肯定得说闲话,说赵杏芳轻眺。
  刘向前一把抓住顾念手,看她笑嘻嘻的,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他听见她哭,拉开灯时她脸上的表情。
  她只想要一句我爱你啊,他怎么就办不到呢?
  “走吧,不能再闹了。”终归,他还是语气一柔,来了这么一句。
  后院的院墙边,吃饱了肚皮的壮壮穿着暖暖的棉鞋,狠狠一大脚踩在雪堆上,得意洋洋,气势嚣张的说:“看吧,从今往后我就不怕雪了。”
  一抬头,见大姐在墙边呆呆的站着,这孩子傻了吧叽的跑过去,突然就在英芳身后大嚎了一声:“啊啊啊!”
  英芳当然给吓了一跳,回过头狠狠掐了壮壮一把,跺着脚回屋去了。
  明明刘向前那么凶,那么不近人情的,杏芳怎么就敢捶他的胸膛,而且他也不生气?
  但这些就算了,英芳的脑子乱,脑海里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黑皮鞋,光靠她一个小教师的工资,攒一年也甭想体体面面的买上一双。
  而毛文斌呢,分明是爱她的,要说俩人之间有问题,还是在于她的家庭条件。但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英芳才不相信呢,至少现在毛文斌最爱的还是她,对不对?
  只要毛文斌爱她,她就一定能想办法嫁过去,要嫁过去了,毛文斌可比刘向前好相处得多,到那时候,她也能像妹妹杏芳一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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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一放寒假,大嫂当仁不让,得让大哥给赶回家来帮忙置办年货。
  刚一进门,她就听见刘思思咧着嘴在哭:“你还我的大气球,你这个坏三叔。”
  “再说一句我打烂你的屁。”屋子里是个男人恶声恶气,气急败坏的声音。
  “来呀来呀来打呀,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你打三婶婶的屁股呢,她一直在哭,说不要不要,你还打,你就是资产阶级的专治暴君。”刘思思的嘴巴可巧了,骂起来简直舌灿莲花,嘴里还吹着圆圆的大气球:“就不给,就不给。”
  顾念在院子里簸箕粮食,准备磨过年的面粉,也是笑红着脸一言不发。
  大嫂能不认识那东西吗,一把抓过来,冲着闺女撅起来的小屁股就放了狠狠一巴掌:“我让你再玩这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刘思思哇的一声,扑顾念怀里了:“三婶婶,把这个坏女人赶走好不好,等我三叔走了,我就天天跟你睡。”
  大嫂提起扫帚还想打呢,婆婆出来了:“行了,拿去烧了不就完了,打孩子干嘛?”
  大嫂看着躲在顾念怀里扮鬼脸的闺女,又一回当了恶人,气的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进腊月,人人都忙着办年货,只有刘家不是那么高兴,因为刘向前是腊月二十七的火车票,年三十赶到营地,他得换一个战友回家过年。
  顾念替他收拾衣服,一样的衬衣、毛衣,毛裤和军装,原本这些东西除了刘向前自己,别人是不能收拾不能碰的。
  但是她居然能把军装叠的跟豆腐块似的,而且拆开一点也不会折皱褶,刘向前就把叠衣服的工作交给她了。
  趁着叠衣服,俩人又能多独处一会儿。
  “这毛袜子怎么这么软?”刘向前接过自己的羊毛袜子,好奇的说。
  白白的牙齿咬着红红的嘴唇,顾念点了一下自己的唇:“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刘向前猛吸了口气,捏着拳头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不讲计划生育,讲的是多生孩子闹革命,所以套子外头没卖的,只有医院才有。刘向前总共三盒,还是二哥专门找人在医院给二嫂开了个葡萄胎的证明,才在医院拿到的。
  三盒用剩了三个。
  最后三个,全让刘思思吹成气球了。
  “怕要亲一下,今天晚上又想,怕自己忍不住?”顾念仍是笑着说。
  刘向前把头低下了,果然,顾念猜的不错。
  抓过他的手,让摸上毛袜子,顾念低声说:“毛袜子要洗干净,还要放在火上烘,但火不能太大,太大就烧焦了,要烘的干透,就会软软的,穿一天都不会冻脚。”
  手和袜子一样软,绵绵的,既然不敢新吻她的唇,刘向前于是捧着那双手亲了好久。
  原本在彼邻星,顾念听到最高司令四个字,都要吓的发抖的,因为他是他们在跟敌人争压领土的战斗中,唯有能够取胜的希望。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可爱,傻的可爱。
  “那你在外面上班的时候会想我吗?”顾念把一双双的袜子卷好放在行李包的角落里,问。
  刘向前哽着喉头,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不会想我。”顾念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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