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想挖我跳槽协管办来着？”
  小赵一脸的理所当然，“是啊！你是山海市的城市意识，你自己也喜欢山海市——除非天生自我厌弃的性格，谁会不喜欢自己呢，对吧？你要是愿意把编制调入协管办，正好留在山海市，这里的工作就都可以交给了，方便又顺手，你自己也开心……”
  乔天怿：“……”她以前竟没发现，小赵除了是工作狂之外，其实还很有当甩手掌柜的天赋呢！
  第60章
  贝傅筀瞅了小赵一眼, “你想得挺不错的。”
  当然世事不尽如人意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赵悲伤的点头：“……是啊。”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个，也仅仅只是想的不错而已了。
  等乔天怿大概把自己的身份问题问清楚了, 再详细的细节，小赵一律甩锅给了乔市长, 乔天怿一时间也没什么可问的了。
  她端着杯咖啡，因为这会儿满怀心事, 也无心去喝，只是拿着小匙无意识的搅拌。
  挖墙脚屡次失败的小赵悲伤是真的，但是, 心理素质好抗压能力强也是真的。他没有继续打扰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的乔天怿，而是直接看向了贝傅筀, 将那堆文件往他面前推了推, 稍稍压低声音，轻声问道：“我们再聊聊你的情况？”
  贝傅筀：“……”他下意识的看向还有些走神的乔天怿。
  小赵理由充分，而且非常擅长抓重点：“虽然你自己可能不太介意, 不过，在大多数普通人来看, 城中村的居住条件都是比较糟糕的。”就更别说贝傅筀现在的那个棚户区了。
  贝傅筀突然敏锐起来，看着小赵, 直截了当的询问道：“你想说什么？”
  小赵眨了眨眼睛，突然把声音放得特别轻，并且格外笃定的说道：“我想说，在你维持貔貅习惯的生活本能之前，还是不要考虑个人问题了吧？”
  贝傅筀一时间怔住, “啊？”
  小赵一脸无辜的瞅着他，毕竟贝傅筀刚刚突然说他喜欢乔天怿这件事，小赵也听了个正着，并且还打算视贝傅筀等下在工作中的配合程度决定，当乔市长来找自己算账的时候，考虑要不要把贝富贵这么个格外能够吸引家长注意力的筹码丢出去。
  反正吧，以小赵对乔市长的理解，若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明明很有钱还非要每天住在城中村窝棚中抠门到了极点的“极品”男人——额，应该说男性大妖怪和乔天怿表白了，那乔市长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揪着协管办把那个大妖怪的老底都掀了，而不是继续在旁枝末节的小问题上和小赵计较。
  越算越觉得这事靠谱的小赵把手里的笔一扔，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了两下，然后还颇为认真的提醒贝傅筀道：“如果你真的向表白的话，像你这样绝对不行的。我记得你和穷奇认识的对吧？虽然穷奇一直在打击我们这些拿死工资的协管办工作人员的自信心，但是不得不说，为了找对象，穷奇自己还是付出了很多了。”
  毕竟穷奇本身是四大凶兽之一，这种大妖怪经常不把普通的小妖怪看在眼里也是稀松平常，所以小赵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你们大妖怪的圈子那么小，你自己去努力呀，随便数一数，那些大妖怪说不定全都有点交情，就算没好感以前怕是也打过架动过手，互相认识肯定是真的，找他一个普通人介绍个什么劲儿……
  没想到小赵能突然和他八卦穷奇的事情，贝傅筀都有些被惊呆了：“……”
  平心而论，对于贝傅筀突然向乔天怿告白这件事，小赵一开始也是很震惊的。
  但是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单以他们两个的情况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乔天怿是山海市的城市意识，贝傅筀一个大妖怪会选择一直生活在山海市，那肯定是喜欢这里呀！他对乔天怿，说是爱屋及乌也好；说是喜欢乔天怿本身，然后又因为这座城市的原因好感度双重加成也好，反正乔天怿本身的特殊性，就是让她在各种妖怪、生物面前具有很强的亲切感。
  而对于乔天怿来说，小赵可是知道，作为山海市这座城市的意识，乔天怿自己的银行账号里，她名下的资产都是跟着山海市的gdp跳动的，当时他和乔市长还一直震惊过这件事。
  早先的时候，土地、城隍凭借的就是当地的原力和供奉，不过到了后来，随着社会发展，这类倚靠信仰而生的成精的妖怪，其实数量是越来越少的。
  而对于那些天地间仅此一个、并且生命极为悠长的大妖怪来说，人类的原力和信仰，那纯粹就是凑热闹当零食尝尝的感觉，真正凭借的还是自己的力量，所以什么庙塌了、现代社会很少有人会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发展科技多好，社会进步多棒！是上网打游戏不好玩还是空调wifi不够爽？就算大妖怪再怎么不惧寒暑，人家也有最喜欢的舒适环境呀！说白了，既然人类有飞机大妖怪为什么还要辛辛苦苦的扑腾自己的翅膀？
  大概也是因为社会环境的变化吧！以前的妖怪成精了，接触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曾经的那些土地、城隍，因为那时候的人类最在乎的就是田地、耕种、风调雨顺和丰收，所以，它们的职能都在这上面。
  轮到山海市，终于在进入现代社会后，突然有一天，城市意识跳出来成精了，被乔市长养大的乔天怿，压根就不在乎什么香火供奉祭祀的东西，而是与时俱进的和山海市的gdp挂了个钩。至于乔天怿本人，在她并不知道这些的时候，也一直都对山海市充满了喜爱和责任感。
  在这种情况下，貔貅这种能够招财的大妖怪，一直留在山海市里，对乔天怿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乔天怿虽然不需要香火和信仰，但是，谁会嫌自己名下的资产变多呢？山海市的发展变化，对乔天怿本身来说，也是相辅相成的一件事情。
  而貔貅对于山海市，就相当于是一个增幅器。没有他城市照样会发展、gdp也照样会增长，但是，这年头谁还不喜欢给自己多添个好兆头了？
  想明白这些之后，小赵都不忙着和大妖怪貔貅沟通在协管办登记相关的工作内容了，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和乔天怿说，喜欢她的？”
  贝傅筀瞅着小赵，眼神里也带着审视的意味，“你想说什么？”
  小赵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优哉游哉的拿出自己的手机，从自己收藏的文件里翻出了一份《(精品)做个好男朋友的100条标准》，然后和貔貅示意了一下，“我觉得你在表白之前，可以先看一下普通人类的通常观点。来，加个微信，我把文件发给你。”
  贝傅筀：“……”
  鬼使神差的，贝傅筀还真就点开自己的微信扫一扫，对准小赵的微信二维码，和他加上微信好友了。
  感觉即将又搞定一只大妖怪，工作效率惊人的小赵一时间还有些感慨，忍不住摇头道：“其实我们平时和妖怪沟通的时候，大多是和他们讲现行的法律、以及融入人类社会的日常生活常识，然后还有就业指导、职业生涯规划一类的东西。不过，对于你这种已经在人类社会生活很久的大妖怪来说，那些东西意义不大，毕竟，你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人类社会的生活了。”
  而且，据小赵所了解到的信息，貔貅在薅羊毛这方面的钻研之精深简直堪称一绝，绝对是完全可以着书立传的那种大佬级水平。
  贝傅筀看着自己新加上的小赵这个微信好友，一时间还有些微妙——以往的时候，通常只有那些经常举办各种优惠活动、并且能够任由他薅羊毛的商场导购的微信号，才能存活在贝傅筀的微信中的。
  但凡是换工作了的、不发商场优惠信息的、或者没事找事想和贝傅筀聊聊天的，都直接被贝傅筀视情况拉黑或者删除了。
  小赵施施然的给贝傅筀把刚刚提到的那份《(精品)做个好男朋友的100条标准》发了过去，顺便还又从自己手机里翻了翻，将一些类似于《男人在婚姻中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男人在爱情中绝对不能犯的错误》、《你真的了解过自己的内心吗？》等众多鸡汤文集，都一起发了过去，最后还额外补充了两本《婚姻法》和《婚姻法司法解释》。
  贝傅筀：“……”面对这么多的电子档文件，他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即使贝傅筀身为大妖怪貔貅，在小赵对他态度温和友善的情况下，依旧如同曾经的任何一个需要小赵亲自交涉的妖怪一样，根本不能够从赵主任的文字轰炸中成功逃脱。
  小赵发完一大堆的文件，把貔貅这么个大妖怪都炸得头晕脑胀之后，才终于又推了一把桌上的那落文件，认真的提醒道：“说起来，国家给你们这些大妖怪的补贴其实标准挺高的，还是填了吧！”
  只不过很多大妖怪都“祖上”就阔，然后活得久家产颇丰，所以不太在意这些。
  但是小赵觉得，考虑到貔貅只进不出的天性，贝傅筀应该是大妖怪中少有的对这方面比较感兴趣的才对。
  贝傅筀对着手机头也不抬：“我在看文件，你填，然后我签字。”
  小赵：“…………也成。”
  坐在旁边的乔天怿，基本上已经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回忆了一遍，虽然自己的身世问题来得挺突然的，不过，的确有些细节，不想的时候就不当回事，现在回过头去看，就能发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了。
  不过，和家人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又不是假的，她对山海市的亲近也是真的，双方完全可以兼顾嘛！
  好说，问题不大！
  第61章
  想通之后,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的乔天怿，拿出小匙, 端起咖啡杯慢慢喝了一口——她刚刚不知不觉加了不少糖，现在味道有些偏甜了, 但是感觉还不错。
  回过神来，乔天怿看向同桌的小赵和贝傅筀。
  刚被身为小赵的人类一阵狂轰滥炸的贝傅筀正在埋头认真的看自己手机上的文件。
  没办法, 虽然小赵没有明说，但是，贝傅筀自己和乔天怿也接触过, 自然能够意识到，被乔市长当自家小宝贝养大的乔天怿, 不但不具备大多数妖怪的自我认知, 甚至于，在很多事情上，她的确更倾向于现代人类的思维方式。
  当然了, 涉及到山海市内部的妖怪和人的争端时，乔天怿作为这座城市的意识, 并没有明显的偏向，她完全是出自本能的会一视同仁。
  再加上乔天怿才刚刚毕业没多久, 这种才参加工作的心态，就算在人类中也属于比较年轻自由的，和贝傅筀这种因为命硬而活得过于佛系、只有薅羊毛才能引起他兴趣的随意生活态度状况截然不符。
  虽然能够感觉出来，小赵把这堆文件发给自己肯定是故意的，但是, 贝傅筀也是真心觉得，自己挺需要了解一下以前从不关注的人类社会的很多问题的……
  眨了眨眼睛，看着贝傅筀和正在填写文件的的小赵，乔天怿迟疑着问道：“这些文件有什么问题吗？需要我帮忙吗？”
  小赵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稍稍分了一小部分文件给乔天怿，瞥了一眼贝傅筀，果断的又分过来一大部分，还故意冲着乔天怿眨了眨眼睛。
  乔天怿：“……”她怎么感觉，小赵是另有图谋呢？
  把大部分文件堆放在乔天怿面前的时候，小赵还和她闲聊道：“大妖怪的原始文件是需要存档的，这边填完了还需要让贝傅筀亲自确认一遍。”
  理论上，文件肯定是要大妖怪亲手去填的，然而在实际执行过程中，大妖怪能亲眼看一遍把信息确认一下，都不太容易的样子，小赵其实早就习惯了。
  听到他们两个说话，贝傅筀也暂时把注意力从小赵强行灌输给他的那堆鸡汤文里抬起头来，尤其是看到乔天怿已经从小赵那里接过了一根笔，就要开始帮忙写文件了，更是连忙伸手，直接把文件从乔天怿面前抽了出来。
  乔天怿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贝傅筀没有半点停顿：“你休息，我来！”
  乔天怿看看小赵面前剩下的部分文件，再看看贝傅筀刚刚主动捞过去的那厚厚一摞文件，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刚刚的确是小赵在故意套路贝傅筀啊……
  趁着贝傅筀在那里埋头写字的时候，小赵一边笔画流畅的帮忙填写，一边还抽空和乔天怿眨了眨眼睛，基本是在疯狂明示的打趣道：“大妖怪自己填写的部分，是不用再二次审核的。”
  ——毕竟是他们自己写的嘛，大多数大妖怪还是很骄傲的，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他们还是愿意承认的。
  乔天怿：“……协管办的工作，很辛苦吧？”
  小赵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也还好吧，习惯了就行，怎么，你有兴趣啦？”
  乔天怿笑着摇了摇头，“你休想忽悠我！”
  小赵故作失望的“哎”了一声，叹了口气。
  不过旋即，乔天怿却又主动道：“但是，在山海市的一些问题，我还是愿意帮忙的。”
  “是啊，你已经帮过很多了。”小赵也不觉莞尔，“上次二狗、小花和大鸣他们那三只小动物，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话，他们的人生绝对会是另外一条路线。”
  乔天怿对这个有点好奇，直接追问道：“怎么说？”
  “相比那些已经成精的妖怪来说，协管办的工作人员还是太少了。”小赵说的是实话，而且，协管办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在帝都工作，只有某些地区除了特殊情况的时候，才需要出外勤处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像是二狗、小花、大鸣一类机缘巧合之下成精的小动物，然后他们又天性比较亲近人类，也就意味着，社会危害性约等于没有，所以，这类友好的小动物，大多数其实是接触不到协管办的。
  像是朱南那种，差点搞出事情来的，可能会因为当地警方，然后在把信息传递到协管办的手里。
  像是二狗、小花他们这些老实乖巧的小动物，如果不是碰巧被乔天怿遇上了，那么，他们的生活，八成会是现在传销团伙里蹭吃蹭喝蹭住，等到传销团伙终于被打掉了，三个小家伙所有失踪人口、或者黑户人口，进入警方的视线。
  再然后，警方无论如何也查证不来他们的身世来源，自然也就无法遣返回乡，通常就会联络社会救助部门了。
  等到人口普查的时候，这些小动物可能会混个人类户口，再然后，他们的身体素质终究还是超过普通人类的，做些简单的工作求生还是比较容易的。前期可能是工地搬砖或者打零工，后面有点积蓄了，也对人类社会比较了解了，大概就可以考虑去送个快递或者外卖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了这几年人类社会中的摸爬滚打，小动物也早就不是最初那种单纯茫然又无措的样子了，反正，他们的生命还比较漫长，长大了，学到的东西多了，随时还是可以重新做出改变的。
  人类这么做很困难，但是，对于成精的小动物来说，换个马甲重新来过，真的不稀奇。
  当然了，在这条从最顶层黑户人口奋斗起来的过程中，若是运气好，二狗小花和大鸣遇到了团团那样的富二代哈士奇，并且，还不小心暴露了成精小妖怪的身份，能让团团他爸高盛爱屋及乌的话，或许，高盛会自助三只小动物上个学什么的……
  听完小赵有理有据的分析，乔天怿简直笑得快趴在桌子上了，她认真的总结道：“虽然过程可能会很曲折，不过，总体来说，一切还是朝着好的方向转变的。”
  小赵点点头，“那当然。”毕竟成精的妖怪生命力比较顽强，苟得久，生活总体来说还是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而在遇到乔天怿之后，三只小动物的生活，则是迅速拐了个弯，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直接变成了先在协管办登记注册身份，然后就是山海市政府的扶贫扶助了……
  毕竟，三只小动物是真的身无恒产，和贝富贵这种表面上的贫困钉子户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乔天怿还忍不住看了贝傅筀一眼。突然觉得，大妖怪似乎的确都挺奇妙的。
  贝傅筀也适时的抬起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